“平地有好花,高山出好茶”。大别山主峰白马尖所在地的安徽霍山,位于神秘的北纬31度,群峰竞秀,佳木葱茏,云雾蒸腾,泉瀑奔流,被喻为“金山药岭名茶地,竹海桑园水电乡”。在这样独特地理环境中生长的茶树,经过云雾滋润,饱受花香熏染,汲取天地灵气,承接雨露精华,因而经久耐泡,香气高长,滋味淳和。霍山茶好喝,即源于优越的自然条件,这是老天爷对这片土地的馈赠。
霍山茶是中国最早的名茶之一,始于汉,兴于唐,历代列为贡茶,拥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司马迁所著的《史记》记载:“寿春之山,有黄芽焉,可煮而饮,久服得仙。”明代茶学家许次纾专著《茶疏》中说:“天下名山,必产灵草。大江以北,霍山茶生最多,名品也,振于南。”千百年来,霍山人民种茶制茶、品茶论茶,以茶为生、以茶为乐、以茶会友、以茶抒情……茶的馨香,从远古飘来,成为文人雅士的诗意信仰,步入寻常人家的烟火日常。
而今,霍山黄芽更是被列为“中欧100 100”互认互保地理标志产品,与黄山、黄梅戏一起被称为“安徽三黄”。产自霍山东西溪的“霍山红”红茶,也在2023年长三角的斗茶大赛上出圈,获得红茶类金奖。每到春来,云雾山中采茶忙,春风十里茶飘香,山上山下,一派繁忙景象。
以前只知道,霍山茶有黄芽、黄大茶、黄小茶、红茶,直到某一天,我来到一个叫桃李河的地方,喝了一杯古茶园的青茶。在东西溪乡桃李河村的船形地,一片向阳的半山坡上,有一片十余亩的古茶园,历经300年的风雨,依然一片生机勃勃。其中有一棵茶树根茎达到62公分围,枝条粗壮,叶片肥厚。据考证,这是大别山区保存最完好的古茶园之一。村书记徐重旺介绍说,清朝嘉庆年间,徐氏祖先居于江南青阳县的九华山脚下,经营茶业生意,走南闯北之间,发现桃李河的茶特别好,并且环境优美,民风淳朴,于是,干脆在此落户,买田置屋,在山间广种茶园,开起茶行。由于茶叶品质好,且制作工艺特别考究,所以被选为每年进贡朝庭的贡茶,徐氏贡茶也因此得名。
几张发黄的的地契房契显示,徐氏到桃李河置产落户是1804年,“徐氏贡茶”已经是220年的老字号了。在徐重旺茶室的墙上,装裱着一张珍贵的《洋庄落地税照》,上面记载,在光绪十八年的闰六月,“六安采办洋庄商人徐广泰贩运青茶大晃壹佰叁拾柒件、中篓玖连,计捌仟肆佰斤合柒拾引,运赴江苏地方销售,完交税银壹佰参拾壹两陆钱”。该《税照》由两江总督部堂颁发,盖有芜湖、金陵等十八个地方官印。当时的一斤是现在的一斤六两,折算一下,这一单生意,从桃李河运出的青茶是一万叁仟肆佰肆拾斤,由芜湖上船走水路运往江苏一带销售。在肩挑背扛的年代,这浩荡的茶队,不由让我们眼前浮现出茶马古道的繁盛景象。
2022年国家故宫博物院出版的《故宫贡茶图典》一书中,收录了故宫博物馆所藏的清代贡茶,用十二个章节记述了各省的代表性贡茶,第一章就是安徽茶,所列三款贡茶为银针茶、梅片茶、珠兰茶,全部产自霍山。可见,霍山茶在当时是茶叶最高水平的代表,可谓是“天下第一茶”。在乾隆四十一年(1776)纂修的《霍山县志》中记载:“本山货属,以茶为冠。其品之最上者,曰银针。银针茶与同产自霍山的雀舌茶、梅片茶等都作为贡品入贡。”这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珍贵文化遗产,在历史的长河中,璀璨夺目,历久弥香,只可惜制作工艺失传,留下些许遗憾。
无独有偶,自徐氏寻茶桃李河后的220年,2023年的春天,又一位茶人寻茶而来。他是孙皖平,又名孙壶,是著名传统文化学者、器物设计师、茶文化学者,致力于爱茶、寻茶、制茶、说茶。2018年,孙皖平的团队考察调研蒙顶山茶时,发现了自唐宋至明清的千年古茶园群落,根据世界申遗的标准,这里完全符合世界文化遗产的申报条件。2023年,他又根据文化典籍的记载,跋山涉水寻到大别山的腹地霍山,经过一段时间的实地考察,找到了位于东南山区的桃李河古茶园。据说,他只是喝了一杯茶,就断定这茶有历史有故事。
孙皖平在桃李河住了下来,研究地理、气候和茶的关系,又先后在桃李河古茶园旁边的钟形山发现了100多亩的古茶园。在2023年的初夏和白露季节,孙老师按古法试制了黄茶,受到业界的好评和市场的欢迎。茶农们一天采20斤茶草,可卖300元,这在以往是没有过的,听说以后年年茶叶可以从清明前采到白露季节,茶收入能够翻倍增加,幸福的笑容情不自禁地洋溢在脸上。茶产业的传承发展,最终是惠及老百姓的民生之举。
经过蒸青、发酵、烘制等一系列工艺,经历四十五天的精心焙制,待茶做好时,已是山里的冬天了。选了一个晴好的冬日,我们一行人来到桃李山庄围炉煮茶。这是一款节气茶,白露采摘,叶片壮硕,色泽乌青,形似乌鸦的羽毛,因而得名“白露乌羽”,意趣盎然。茶叶的包装也是孙皖平老师亲自设计并绘图,质朴自然中又不失大方雅致,充分展现了深厚的茶文化和茶美学。他用自制的金壶银盏来泡茶,那精美的茶器,充满了古典的韵致,让这一场茶会变得生动起来。“白露乌羽”茶汤呈清亮明艳的金黄色,入口有淡淡的花香和药香,绵软甘甜,厚醇饱满,中正平和,韵味悠长,嗅一下,品一口,顿觉春风浩荡,桃李芬芳,令人欣欣然陶陶然,真可谓是仙草佳茗。
一位茶友说:“理想的制茶,一定是在读懂茶叶所包含的环境、物候、基因、天象等所有信息后,恰到好处的提取和释放。”孙老师制茶是因茶而异,环境不同、季节不同,茶的制作工艺亦不同,所以能制出最好的茶。经专业检测,这款茶中所含的氨基酸、茶多酚、茶黄素非常高,能厚肠胃、消积滞、祛痼疾,具有极高的药用价值。这对爱茶人来说,喝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不仅疗愈心灵,还可强健体魄。
孙老师一边泡茶,一边娓娓道来,那些茶事,也和盏中的茶一样,活色生香。他说,桃李河平均海拔在800米左右,四周被流水环绕,地气厚而天气寒,地暖而催其向上发芽生长,而天寒又压制着生长的势头,在这种相互作用的环境下,经过磨励和锤炼,茶的品质和味道自然与别处不同。所以,自古以来,霍山茶大别于他山茶,在历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相传唐朝时,有位宰相访问西域,对一位蕃王说:“这次来,带了一款你没喝过的茶,霍山龙芽小团。”蕃王听了,微微一笑,对管家说:“开库,把珍藏的霍山龙芽拿出来。”意思是说,我也有,大有显摆珍宝之意。这个斗茶的小故事,让我们了解了霍山龙芽茶在唐代的地位和影响。
通过大量的研究和试验,孙老师研制出一套制茶机械,今年春天就用唐宋古法制茶工艺,制出霍山龙芽、东溪贡尖、银针、梅片等一系列贡茶,有散茶、茶饼、茶砖等表现形式,并于5月21日在苏州本色美术馆繁花茶会中推出专场茶会,喝霍山茶,讲霍山茶的故事,体会霍山茶的古朴风味。这不由令我心神往之,虽然未能到现场体验,但能想象出茶会一定很精彩隆重。我想,这对于挖掘霍山茶的历史、文化、工艺、地位,推动霍山茶产业腾飞发展,将具有重大的意义和影响。追古溯源,不是后退,而是回到我们出发的地方,从历史文化中体会光芒和自豪,从而积蓄前行和发展的力量。
一壶清茶,一方山水。大别山的好山好水,孕育出绝妙好茶,霍山茶作为绿色发展、乡村振兴的朝阳产业,也必将携着文化自信,绽放出更加迷人的光彩,享誉全国,走向世界,得到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和喜爱。
瓦屋纸窗之下,时光落在一杯霍山茶中,不慌不忙,诗和远方如约而至,桃李春风抚慰心灵。这一刻,茶香正浓,韵润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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