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前(1984年10月3日),我以虔诚之心,见证小南岳文学社创立。其后,我颠簸于命运之舟,转战合肥、北京。40年后,此时此刻,我以感恩之情,回首来路,小南岳文学社依然灯河灿烂,成为文学的地理坐标,闪烁于文学的海洋。它是我心中的一盏夜航灯,是我文学的故乡。
我一直视霍山为我的文学故乡,写作根据地。这个根据地以霍山为中心点,皖西、鄂豫皖大别山是它的背景,中国、世界是它的更强大、更广阔的背景。著名诗人牛广进多次打电话、写信鼓励我,“俊峰啊,别忘了,你的写作根据地是大别山。”著名作家吴泰昌也叮咛我:“你站在北京,但是家乡安徽是你的根据地。”对于我来说,泰昌老所言安徽,其实就是大别山。
我从小跟随父母在霍山生活。1979年,我初中毕业考入霍山师范学校,毕业后分在军工厂。文学社的成立,是文化馆张书圣馆长推动、组织和众多文学青年响应、努力的结果。我写的第一篇小说《距离》,经张馆长编辑,发表在《佛子岭文艺》报上。1991年我调离霍山,张世明在《佛子岭文艺》杂志上也编发过我两篇小稿,可是一直没有见到杂志,早已忘记写的是啥。但是,郭沫若题写的“佛子岭文艺“却一直记在心里。
那时,我工作的地方离县城五十里,经常在节假日去霍山县城参加文学活动,来回都是骑自行车。有时当天回不去,就住一晚。在诗人张宏雷家住得最多。张宏雷和他弟弟睡一张床,上下铺。他弟弟那时练武,睡觉时多是跳到上铺,以展现其深厚功夫。张宏雷在交通局,忙着写诗,忙着油印诗集《幽芳河》。《幽芳河》分为多辑,都送我,我曾保存了许多年。也住过禇进龙家。禇进龙新买一条牛仔裤,在我面前极尽炫耀,说得我心动。但是我在学校教书,为人师表,一时半会还穿不出去,很有些郁闷。我们聚在一起,谈论最多的当然是文学。最早一批会员接触多的,还有谢明、金从华、张震亚、翁达勇、但俊、王存忠、陈同胜等人。记得谢明和金从华都谦虚,都说有朝一日当自己在文学圣殿前徘徊、观望时,对方早已端坐于大殿之上。那时,大家意气风发,豪情万丈,理想高远,并为之默默奋斗。我虽然离县城远,文学社的活动参加得少,但是一颗心却始终为文学的灯亮着。那是一种无言的力量。
县城虽然偏僻,省里的作家、编辑还是时常会来,创作、讲课或采风。有一年夏天,我得到消息,骑车去佛子岭宾馆送稿子给祝兴义老师,请他指点。这段经历,我以《那个夏日》为题,发表在《光明日报》。令我难忘和怀念的,是那一种激荡的情怀和高远的理想追求。还有一天,我和几个文友陪诗人刘祖慈参观诸佛庵老街。夏日午后,烈日高照,鹅卵石铺砌的老街悠长阒静,望不见人影。刘祖慈说,若是我们几个穿上丝绸大褂,挎着盒子枪,戴上礼帽,就这样走,别人肯定会以为当年的还乡团回来了。那样的情境之下,他的话令大家哈哈大笑。文学活动,将我的眼界和思维一点点开阔。我的眼前,慢慢打开一条透过光亮的文学的缝隙。
那天,《皖西日报》副刊部徐航老师来小南岳文学社讲课。我赶到时,讲课已经开始。屋里坐满了人,我只能在靠近门口找椅子坐下来。在此之前,我没见过徐航老师,给他寄过两篇短稿,其中一篇刚刚发表,题目被改成《放牛的小姑娘》,标题后还打上括号注明是“速写”。这让我疑惑,明明写的是小说,咋就成了“速写”?
徐航老师忽然问道:“谁是沈俊峰?”我应声站起,点头示意。徐老师说:“你很会写文章。”他的话让我怦怦心跳,惊喜难忘,从此成为激励自己的一大动力。遗憾的是,多年来一直忙于工作,写作成为时有时无的梦一般的存在,加上天分不够,一直没有自己满意的作品。2021年4月12日,我回到六安,与徐航、雨瑞、刘冰、朱邦群、冯文等人在白天鹅大酒店相聚。席间,我充满感情地说起这件事,徐航老师说:“我不记得了。”我有点失望,但很快释然,毕竟三十多年过去,而且打交道的文学青年太多,他不记得一句话是正常的。我记得这句话也是正常的,毕竟让我深受鼓舞和激励,让我感觉到温暖和希望。聚后不久,徐航老师出版《徐航小说选集》,他客气地题签“俊峰阅正”四个字,快递给我,令人感动。徐航老师原名徐本法,1940年生,已发表文学作品500余万字,2014年获安徽省作家协会“老作家文学贡献奖”。汪锡文在其小说集的《序言》中写道:“徐航竭尽全力培养文学新人,为他们改稿,为他们写评介文章,为他们步入文学天地擂鼓助威。”
殊不知,他那一句话,又胜过多少擂鼓和呐喊呢?
在皖西,除了徐航,还有雨瑞、罗会祥、廖雄,那时候打交道多,对我的影响也大。
2016年,我从中央某报社辞职,想专心做做文学梦。鲁迅文学院第二十九届高研班的四个月,足以让我打通郁积多年的文学气场。其后几年,我不停地写,小说、散文陆续发表在文学期刊和报纸,被收入多家选本、年度选本,入选多种中小学生读本、试卷,先后出版散文集《在城里放羊》《影子灯》《让时光朴素》,长篇报告文学《邓稼先:功勋泽人间》,长篇小说《桂花王》。我依靠稿费过着朴素的生活,天天忙碌,却并不觉得累。人生有梦不觉寒,人生有梦也不觉贫。
前几年,我回霍山建了工作室,时常回霍山小住,感受那份熟悉的山水气息,听闻那份熟悉的乡音。有一天,读到张书圣馆长写的回忆小南岳文学社的文章,我开玩笑说,怎么没有写到我呢?张馆长说,你跑出去这么多年,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来了。是的,我又回来了,霍山是我的文学梦乡,大别山是我的写作根据地,我应该回来,而且,我认为自己一直也没有离开呢。
有一天,偶尔认识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徐贵祥,送他一本散文集。几天后,这位从皖西大别山走出去的老乡、著名作家在朋友圈发微信介绍说:读沈俊峰散文,很亲切,大别山的山水人物迎面而来,网上找到这篇《仰望一棵草》,尤其受益,转发分享。他还引用文中的一句话:“是飞翔和匍匐共同构成了这个完整的世界。那些不得不为的匍匐,其实是别样的飞翔,别样的升华,应该受到时代的礼遇和尊重。”
散文《仰望一棵草》是我送给一代中师生,也是送给我自己的一份礼物。
这些年,我写的许多散文,记人叙事、写景抒情、怀念追忆、读书思考,都有着霍山的影子。散文《独具特色的霍山城》还发表在《人民日报》大地副刊。我创作的长篇小说《桂花王》,将皖西大别山作为一个整体,从“六霍起义“一直写到精准扶贫,其中有许多霍山的地理文化符号,比如诸佛庵、佛子岭、漫水河、六万寨,比如霍山黄大茶、黄心菜、灯笼椒等等。这些,是霍山生活积累的集中体现。
经常回霍山,接触到的小南岳文学社,除了老朋友,还有许多新人,俞亮、伍凤麟、陈伟、张颖、汪德国、吴南江、朱晓东、陈文娟、杨苏力、邹敏、李贤龙、戴星、程先畏、田祥鸿、蒋苹、倪梅、何晓东、李铁、郑汉臣等人,还有许多面熟却叫不上名的文友。每次回霍山,久违的乡情扑面而来,让人激动。2022年9月,霍山县作家协会成立,与小南岳文学社并驾齐驱。县作协主席俞亮勤奋写作,热心组织活动。我一直想为文学社出点力,做点事,却总觉得茫然。恰巧鲁院同学郝随穗主编《油脉》文学杂志,便从中牵线,为小南岳文学社发表了社员作品小辑;也零零星星将社员作品推介出去,无奈能力有限,心有余而力不足,万般遗憾。我只能尽心、尽情、尽力,读到好文或有价值的信息,随时转发,或交流文学创作上的心得体会、经验教训。
目前,我正在创作一部长篇小说,故事的重要部分仍然发生在霍山,联结着皖北、合肥、北京。我期待着它的精彩,也期待着小南岳文学社的辉煌。
小南岳文学社,在如水的时光里,一直存在着。
沈俊峰,1963年出生于皖北颍州,成长于皖西霍山;小南岳文学社创始人之一,现为小南岳文学社顾问;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国家一级作家,鲁迅文学院中青年作家第29届高研班学员。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新华文摘》《中国作家》《光明日报》等多家报刊,入选多种年度选本或中小学生读物、中高考试题。《文艺报》《人民日报海外版》《北京日报》《东西南北》等多家报刊发表对其作品的评论,有评论家言“悲悯情怀是沈俊峰散文的根,生命意蕴的开掘是其散文的魂”。出版散文集《影子灯》《在城里放羊》《让时光朴素》《在时光中流浪》、长篇纪实文学《邓稼先:功勋泽人间》、长篇小说《桂花王》等数种,其中《桂花王》入选安徽省中长篇小说精品工程,获影视公司青睐。获冰心散文奖、中国报人散文奖、安徽省政府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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