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晓芹 摄
轻飘飘的光阴着实好不经用!
当厚厚的日历即将翻完,日子转眼就在回眸的霎那间又到了新旧交替的时候,腊香腊香的年味儿自然也跟着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这时候走在路上,我最喜欢的,就是定定地站在暖阳里,贪婪地欣赏属于这个季节最为独特的美食风景——你看,一挂挂、一串串被太阳晒得滋滋直冒油珠儿的腊货,就那样无比傲娇、张扬地悬挂在家家户户的窗外,散发着让人垂涎三尺的醉人咸香。
应该说,腊货是国人传统年俗文化不可或缺的主要元素。回溯人类饮食发展历史,腌制腊货最初仅仅只是物质匮乏时人们绞尽脑汁保存肉类食物的一个方法而已,到了后来才慢慢衍生出相应的种种文化。可是随着生活水平的日渐提高,不仅有了科学、便捷的储物方法,人们也早就不再需要刻意为过年提前备办丰盛的年货,即便是除夕夜、大年初一,你想买什么,商品琳琅的超市都能够予你以最大的满足。但是,包括我自己在内,很多人大概都还是很愿意在年前用心腌制几样腊货,因为这样一个传统习俗的存在和延续,让最寻常的食物在舌尖上生出别样滋味,也让飘忽无定的乡愁多了一份实实在在的依附。
记忆中,“迎年”是一个家庭极具仪式感的大事情。“腊八”是年味儿的初始,吃过精心熬制的“腊八粥”,人们就会卯着劲儿开始最为虔诚的迎年准备——杀年猪、做挂面、磨豆腐、打年货、除尘......一派繁忙,好不热闹。待到二十八九,年味儿更是浓得化不开,家家户户都洋溢在喜庆氛围中:男人们不辞辛劳奔波在家与集市之间,一年中省吃俭用的结余大部分都换成了挑挑担担;女人们则想着法儿烹制各种特色小吃——金黄的油炸果儿、甜得齁心的糖酥、嘎嘣脆的麻叶儿以及外焦里糯的大烧圆,等等,各类美食应有尽有。年底那几天,任你到了谁家的厨房,保准都能够看到女人们围着灶台不停忙碌的身影。
有道是无腊不年味,最最馋人的,当然还是土灶大锅烀腊货的绝美香味,它们俏皮地在氤氲的雾气中欢快地跳跃、袅袅地弥散,直到整个村子都沦陷在醇香扑鼻的腊香里。于是,将至未至的年,在迫不及待的期盼中,又多了几分美好的遐想。也是啊,寒来暑往的辛苦劳累,四季三餐的克扣节俭,此刻都消解在醉人的香味中,还有什么能比过年更重要也更值得倾情奔赴的节日呢?
后来,随着经济大潮的不断席卷,“农村包围城市”逐渐成为人口流动的发展大趋势,人们逐渐从安平稳定的农耕文化中剥离出来,外出打工成了年轻力壮的农民群体挣取财富最主要的途径。最初那些年,辛苦打工人就像迁徙的候鸟,到了年关,不论距离远近、挣钱多寡,都挡不住一颗似箭的归心。对于终年远游在外忙碌奔波的人而言,能够最重要的节日里回到熟悉的老地方,与家人一起美美地品尝一份融入浓浓亲情的醇厚老味道,便是幸福知足地感受到属于家的温暖与美好。即便很多人因为各种迫不得已的原因渐渐选择了不再返乡过年,乡村的年味儿因此变得日渐寡淡起来,但是,只要家中父母亲人尚在,却依旧还会早早备上大量的腊货,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让不能归家的孩子籍此抚慰思乡之情。
不得不承认,年的味道,便是浓缩的家的味道!
随着年岁渐长为人妻母,发现自己越发迷恋飘香的年味儿。二、三十年来,每到年关,不论工作再忙,我总会抽出时间,乐颠颠地去菜市场按照家人的喜欢购买食材,然后再不厌其烦地经历揉搓、腌制、晾晒一整个漫长过程,直到它们最终成为餐桌上真正意义的一道美味。其间我最觉享受的,就是在阳光灿烂的正午时分,端着饭碗,静静地久立窗前,眯眼盯着那些挂在钢管上晒得直冒油的腊货,在亮晃晃的太阳底下泛着油润的光泽。在我眼里,它们无疑是光阴最宝贵的馈赠。是的,家人都喜欢的味道,便是我乐此不疲坚持去做的最好理由。
四年前,突然来袭的颈椎病闹得我苦不堪言,由于脑供血不足顺带着引发了高血压,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务必少吃高盐食物,尤其要戒食腌制的咸货。毕竟保命要紧,那段时间我只好逼着自己狠心忌口,尽量不触碰那些诱人的腊味。可是随着颈椎渐渐好转、血压基本回位,好了伤疤忘了疼。对于一个天生吃货而言,美食怎可辜负?当然,我懂得如何开解自己——医生的话固然有道理,但是,一年365天,不过也就过年享用那么一丁点腌制品而已,大概对健康也不至于造成太大的危害吧?人生好赖不过数十载,我们所接触的、食用的,又有几样不是利弊参半呢?只要本着有节有度,凡事就大可不必思虑太多,否则劳心劳神不说,还让我们错失掉太多美好的东西。依我一孔之见,一个对美食都提不起兴致的人,是不足以大谈对生活到底有多么热爱吧?至少在他的高谈阔论里会差了那么点活色生香的滋味。
况且,身处愈发快餐化的现代社会,很多东西都面临着不断被遗忘甚至被摧毁的危机,还有多少值得我们能够如此纯粹地延续下去的东西呢?从这一意义上说,我们用心制作腊货,不过就是对年俗文化的传承、对美好乡愁的固守罢了。
凯发旗舰厅官网的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