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冬初时节,同事要去霍山县的屋脊山拍日出,他们邀约我一起。时令已是立冬,那几日恰巧山乡早晚的气温异常寒冷。晚上住宿在农家民宿,虽然就着主人燃起的炭火盆,商讨着明早登山事宜,我们也依然感觉寒侵入骨。在我们对明早登山显出“打退堂鼓”之意的时候,热情的女主人过来给我们“打气”,她说:“根据我的经验,明天山顶肯定会有云海日出,值得冒寒早起,就定下明早5点半楼下集合,我来给你们当导游。”哈哈,这下“毫无退路可言”,我们各自回房睡觉,养精蓄锐,准备明早登山。
早晨5点多,推开民宿房门,山乡静寂,寒风砭骨,四周一片漆黑,随着三两手机电筒星闪,我们聚齐乘车出发。很快车就来到了屋脊山脚下,停车场上早已停放了数辆汽车。“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有人比我们更早登山了。
袅袅凉风动,凄凄寒露零。甫一进山,林木茂密,光线暗淡,寒意更浓,我们下意识裹紧了衣服,耳畔亦能听见树梢风响,偶尔会有三两滴露水,随风滴落头顶。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各自用手机照亮着前行的道路,沿着漆黑山道低头缓缓上行,山路陡峭,坑洼不平,更兼湿滑,间隔数步还会有作为台阶使用,横放在地的竹竿,我们走得较慢,间或停步喘息时,抬头望去,透过树叶间隙,依稀散见星光点点。
行走间,天色越来越亮了,我们也加快了攀爬的步伐。身高1米9的大个子同事,快步走在前面,我紧随其后,遇到较陡的坡,他迈开长腿就跨上去了,我则要抓住路旁的树枝,借力才能迈上去。久未登山的我们,渐渐地都已气喘吁吁,此时也感觉不到寒冷,彼此头上可见雾气蒸腾,内衣全部湿透。
爬了多半小时,眼看着就要登顶屋脊山巅,我们也已精疲力尽,停下喘息时,忽然听见山顶上的人群大喊:“下面的人搞快点,太阳要出来了”,瞬间又觉得精神振奋起来。无限风光在险峰,最美日出在山巅。加油,冲刺,我们来了。
屋脊山日出,不仅在霍山当地很有名气,外地慕名而来的游客也很多,特别是一众摄影爱好者,经常不辞辛劳,肩背“长枪短炮”,前来拍摄最美日出或日落。我还是第一次登临山顶,虽然对屋脊山日出也是神往已久。
山顶面积不大,但据说最多也能同时挤上数百人。外围恰是一圈平坦,早已修葺为观景平台,正可供游客眺览远山丘壑,观看日出日落,品赏云蒸霞蔚;中间有数块巨石矗立,上可立人,登高俯远,一览众山如画。
当我凭栏而立,面视东方之时,同事们早已各自端举起相机、手机,放飞了无人机。此时天际渐渐泛红,隐隐可见有红晕藏于天幕之后,前后左右是滚滚的云海雾气,三两座山头似在云海里摇曳,山壑里如海水泛波,深不见底,人立于此,更能体会夫子“荡胸生层云”的诗境,恨不能肋生双翅,扑入这云海之中……
徐徐之际,但见远远天边漫散金光,如涂抹了一层厚厚的油彩;渐渐的,日头如一粒红星,先从天际线探出点点边缘,外围笼罩着半圆的光晕,显露出浅浅的红、淡淡的黄;再接着,那红日如同“耸耸肩”一般,探出半身,再“耸一耸”,探出大半,最后是整个儿喷薄跳跃而出……那一刻,东方天宇一片霞光笼罩,中间新升的太阳如刚煎出锅的蛋黄一样,明黄耀眼;周边万道霞光如水墨一样,将上下的云雾都洇染成金色,“金色的河流”又随着风在天地间“流淌”。
这日出、这云霞、这“山水”的组合,就如同一幅立体的流动的画图,是屋脊山日出最形象最生动的写意。此刻,太阳在天际炽烈燃烧,人群在山颠欢呼沸腾;崖间的杜鹃,似乎也赶着凑热闹,在这寒冷季节里,却像火一样浓烈盛放着。面对着“抢戏”的红杜鹃,想起俞平伯曾写过“俯视之间我们的神气尽被花气所夺却了”,我会心地笑了:杜鹃生在崖头,餐风饮露,吸食日月精华,与日月星辰长久为伴,她确实比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更有资格“与日共舞”。
随着太阳渐渐升高,山头上洒满灿烂柔美的光,人也渐觉暖和起来,心也跟着温柔起来。我记起海涅在《哈尔茨山游记》中,写过在布罗肯高峰看日出的情景:我们一言不语地观看,那绯红的小球在天边升起,一片冬意朦胧的光照扩展开了,群山像是浮在一片白浪的海中,只有山尖分明突出,使人以为是站在一座小山丘上。那我们此刻不也是如同漂浮在海上,这屋脊山和四周其他有名无名的山,不都是海上漂浮的舟楫吗?
在这“漂浮的舟楫”之上,还有一众前来观赏日出的年轻男女,年轻的恋人彼此相拥着沐浴在朝阳里,用相机、手机将青春的影姿与新生的朝阳合影一处,我明白他们留下这一刻的珍贵影像,是祈愿彼此的未来,会如新生的朝阳一样灿烂美好。
年轻真好,我轻轻感喟,面对着朝阳,我亦觉人生美好,虽然青春不再,但心下依然有斯人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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