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山上上下下最近特别忙,茶农们抬头忙,低头忙,走路忙,吃饭忙,甚至连睡觉都匆匆忙忙。
忙什么?忙着采摘茶叶。
万家山的茶叶,长得真慢!一大清早,茶农急急忙忙就往茶地跑,睁大眼睛使劲瞧,这出芽都十天了,咋还是这么三三两两、零零落落呢?在茶地转了三圈,只得“矮子里面选将军”,再小也得下手啦!摘到晌午,眼瞅着到了吃饭的点儿,像得了网瘾,哪里舍得离开茶地!迈开步子恨不得一步跨入家门,揭开锅盖恨不得一口吞一碗饭,跑回茶地一看,茶叶还是那么小,长得怎么这么慢呀!
万家山的茶叶,长得太快!傍晚夕阳西下,茶农连走带跑赶到收茶的地儿,把一天的辛苦成果做个集中展示:你问问我今天摘了多少,我问问你今天价格多少,虽然他们不知道价格是由谁在指挥,但他们清楚茶价那是每一天、每个地儿都不一样。茶商当面打开袋子,瞅了瞅,抓起一把茶叶,掂了掂,略作迟疑,报个价。茶农总要争辩一番,“你看我这茶叶不大,荆条好看,这个价格低了。”茶商的一双火眼金睛早把茶叶的底细摸了个透,“你这茶比别家的茶叶大,还有雨水,卖不卖你自己看。”茶商的精辟论断总能攫取真理的外衣。“算了卖了,你上秤吧!”茶农嘟囔着,想一想自己要走好一段路才能找到下一个茶商,想一想家里的鸡还没喂食,想一想现在赶回去还能再摘一点茶,想一想……这时候一片片的茶叶已经被换成几张红红绿绿的票子。
万家山的茶叶,地势再高一点最好啦。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在茶商看来,一个村子里的茶叶也能分等级,地势高点的茶叶有仙气滋润,茶叶品质更好；地势低点的地方,茶叶品质可能就不如地势高的。茶商精通此道,他们看一眼就能分清是哪个山头的茶叶,每当茶农卖茶时,总是免不了感叹:这茶叶要是住的再高一点就能卖个更好的价钱啊!
万家山的茶叶,地势再矮一点最好啦。地势矮的羡慕地势高的,地势高的,反倒羡慕起地势矮的来了。为啥?采茶时间不一样呗!在万家山村,不同海拔的地方采茶时间最多可相差一个多星期呢!一个星期,一个劳力得差千把块钱呢!看到别人采茶,自己只能在自家茶园转来转去,催促茶树出芽,那真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万家山的阳光你能不能再多留一会。山里气候复杂多变,今年的雨水下不停。雨水滋养了茶叶,把叶片擦得瓦亮瓦亮的,芽儿使劲儿往外钻!茶农们心里却直打鼓!这茶叶是冒出来了,但是一下雨采茶可就更辛苦啦!头上戴着斗笠,身上披着塑料薄膜,一站就是一天,谁吃得消。要是打着伞摘茶,那就让人看笑话——这时候一双手在茶树旁上下翻飞,谁舍得空出手来呢?全身肌肉绷起来,连抬头都怕耽误了时间,要知道,一下雨,茶叶价格又要降,只能攒着劲、埋着头,把全身心托付给了茶叶的重量。这时候恐怕只有心里还在想着别的,或许是“雨儿快快停吧,我明天一定天不亮就来茶地,用一天天辛勤劳作换来永不落下的夕阳。”
万家山的时间,你能不能走得再慢一点。你滴答滴答走得太快了,快得让茶农们无暇洗衣服,无暇吃午饭,无暇照顾门口的菜园、圈里的猪、阶边的鸡……万家山的日头落得实在太快了,茶农们的目光还停留在那几排未采摘的茶树上,脚步还停留在傍晚的万家山里,手电筒还停留在山上的茶园里。这时的茶农们总是希望时间能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